钱谦益暂且不理会左光先,他注意力回到被押进来的三人身上。
这三人神态表情各异。
吴昌时一脸傲色,眼中甚至有些凌厉之气。
似乎对自己被拘押到此,很不以为然,也丝毫没有主动认罪的打算。
至于孙承荫则哭丧着脸,眸子里充满怯意,两条腿都在打颤,?要不是他旁边有两个士兵押着,似乎已经站不住,随时会跪下来。
这和他怀宁候的显贵身份,大不相称。
他一向养尊处优,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经历这样的情形,?也难免魂落胆丧,显出脓包相来。
孙承荫也知道武官勋贵,名义地位上显赫,?但一旦犯了过错,在文官面前就和待宰割的羔羊无异。
侯爵身份帮不了多少忙。
更不必说他此前就已经因为罪错,受到训诫了
最奇特的是陈洪范,他非但没有显出任何害怕或愤怒的表情,反而平静坦然,甚至嘴角还隐约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钱谦益见陈洪范如此神态,倒也是颇为意外。
心想这陈洪范倒是一个人物,居然被押来受审都能镇定自若,不论人品才能,这份处变不惊的修养,倒真是常人所不可及。就是文人士大夫里,也很少能有这等表现的。
陛下把这陈洪范当成要特别关照的恶人,莫非真是有几分道理?
这三人按身份,一个是生员,?另两个算得上有一定地位的武官。
罪状未完全落实之前,也不能让他们下跪。
最核心的人物自然就是吴昌时。
只要他能招供,基本上就可以结案了。
不过钱谦益也知道,要这吴昌时招供只怕并不容易。
事实也果然如此。
审问一开始,吴昌时就把所有对他的指控,推得一干二净。
无论问什么,他都是来一个抵死不认。
就连他和吴瑛的私通,他也彻底否认,说是吴瑛一家搬到松江之后,他就再没见过。
吴瑛所说种种都是血口喷人。
吴瑛气不过之下,说出这吴昌时大腿背侧有个胎记。
说若是吴昌时真的和她没有关系,她如何能知?
钱谦益让人验看之后,属实。
原本以为这吴昌时这回没有办法抵赖。
谁料吴昌时狡辩说焉知吴瑛没有收买女使,从他妻子那里打听来。
虽然他这话,很不合情理,但总之他就是不认账,倒也不易下定论。
至于吴昌时密谋策划行刺案,彭雯出来和吴昌时对质。
吴昌时也矢口否认,怒斥彭雯所说都是胡编乱造。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办法。
陆彦章脸现讥诮之色,说道:
“钱牧斋,你方才说我是屈打成招?如今你是不是也要动刑了,才能问出些结果?不知道那时候可算作屈打成招?”
左光先也乘机说道:
“吴竹亭分明无辜,钱牧斋,你搜罗出这些人来,硬要诬陷竹亭先生,究竟是何居心?”
钱谦益冷哼了一声。他心知对吴昌时这种人,即便动刑,也未必肯招。
急不得。
既然正面强攻不行,还是从另外两个人下手。
这三人里,这孙承荫最为软弱。
果不其然。孙承荫还没等钱谦益怎么发问。就主动把自己所知的都交代了。
他连声大嚷刺杀案和他无关,是陈洪范托他往外带人。说是一个家丁的父母在城外乡间得了急病,必须出城去看,托他带出去。
他答应了,仅此而已。
钱谦益看他神情,知道他说的半真半假。全是假的,不至于。但不过若说就是单纯帮忙,也不可能。
追问之下,这孙承荫只得承认是收了一百多两银子。他也疑心这人或是陈洪范手下做了什么不法之事,才托他用隐匿手段带出去。但也没往深处想,先赚这银子再说。
孙承荫哭丧着脸说道,自己因为受惩,年俸被革,手头正有些紧,见有银子,便就答应了。
随即赌咒发誓,他真的没想到是和刺杀案有关,以他对陈洪范的了解,觉得或许只是涉及财物方面的不法之事。
就这样焦点又转到了陈洪范身上。
钱谦益看陈洪范神情,做好了要打一场苦战的准备。看陈洪范这种不慌不忙的神情,对付他只怕未必比对付吴昌时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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