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这是我的秘密。”舅舅拄着盲杖立起来,问:“除了医生和我,你是唯一知这个秘密的人——纯粹,能帮舅舅守住秘密么?”
“您没起得这么晚过。”纯粹抬看着舅舅,屋里光线仍然很暗,她连他的表都看不清楚:“我以为您意外了。”
纯粹到舅舅拍在自己肩上的手温又沉重,心脏一一动——自己原来是舅舅这么信任的人。
他真的看不见,球只好始终看着虚无的前方。他听见纯粹轻轻说:“舅舅,我们去医院吧?”
“没关系,舅舅也不会。”叶怀朴将笔递给纯粹,笔杆上还残存着令人神往的温。
舅舅在外人面前完无缺的样,却有这么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毫无保留地给自己知了。
叶怀朴笑起来,摸索着拍拍她的手,说:“医院也没办法。别担心,休息一就好了。不过,”他顿了顿,手稍微了:“这件事,谁都不要告诉,好么?”
“别害怕,纯粹。”叶怀朴听她声音里的担心,温和地说:“我这睛有时候会儿小病,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纸上突兀扭着一个墨怪圆,像一只没瞳仁的珠。
因为人有睛,事前习惯先观六路;而让手先行,就好像……
“好。”舅舅说:“这几天我就不再门,周上学,拜托陈伯来接吧。”
恐惧慢慢从脚底爬到心脏,难舅舅也要像风铃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吗?
纯粹心中惊喜又难过,她了,意识到舅舅看不见,又立即说:“我——我会的,连姥爷、连叶良辰都不会告诉。”
书房里,他慷慨地允许纯粹占领一半办公桌(尽纯粹卧室里有自己的小书桌)。纯粹每每抬看见舅舅轻蹙着眉理工作,或者悠闲地靠在椅上翻书,或者执着笔立在桌前,蘸得笔尖墨稠滴,狼毫再兜不住墨扑徒落在宣纸上,纯粹心里惊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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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没有反锁,轻轻一拧把手就开了。屋里光线很暗,窗帘遮住大半个窗,隐约看到床上隆起的黑弧度。
“可是,舅舅……”
“连姥爷也不行吗?”
“舅舅……”纯粹轻轻喊:“舅舅,您醒着吗?”
纯粹敲敲舅舅的卧室门,屋里没有动静。
舅舅没有回答,他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安静得连呼声都几不可闻。
纯粹现在在什么呢?周末的纯粹看到舅舅的鞋还摆在玄关,意识到舅舅可能并没有门。
真是稀奇,舅舅赖床了。
一只手轻轻落在发,熟悉的令人鼻酸的声音温和地问:“怎么了?”
那是舅舅试图教会纯粹的第一个理,可惜纯粹没懂。
“画吧,纯粹。”舅舅弯起温柔的黑漆漆的睛,轻轻说:“这只是一支笔,拿起它不需要证明什么。”
“舅舅!”纯粹揪心地又叫了一声,她看到叶怀朴隔了两三秒,辨别她大概的位置,才稍微朝这边偏了偏。
“当然,老人年纪大了,总是瞎担心——再说他心脏不太好。”
“舅舅……”纯粹颤栗着走到床边,慌张地轻轻推推舅舅——好在还是温的——纯粹庆幸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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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安静了几秒,叶怀朴听见纯粹慢慢走近的脚步声,随后前光线忽明忽暗,脸上受到轻微的气,这孩正在他前轻轻晃动自己的手。
叶怀朴笑了,拍拍她的肩,说:“不怕,舅舅死不了。去把窗帘拉开。”
她听见衣柜门开关的声音,舅舅或许要拿衣服来换吧?这样想着,纯粹打算知趣地离开房间,一转却看到舅舅正握着一支刚从衣柜拿来的细金属,手摸索着重新回到床边。
舅舅也正好抬,笑地问:“纯粹来试试?”
是的,拿笔不需证明自己会书会画。当你拿笔站在桌前,自然就有人认为你会——倘若边上再来几位作捧,多数人就一定对此信不疑了——尽你从来不会画画。
纯粹将哽咽声咽咙里,跪在床边,手抓着舅舅的胳膊,好像抓住一只即将振翅飞的鸟雀。
纯粹依言去拉窗帘。这时候快中午了,大量的光从窗里来,亮得刺。纯粹眯了眯睛。
“可是我不会……”
“……纯粹?”床上的人坐起,声音里透倦意,声音有儿发哑。
就好像是睛看不见,不得不让手代劳似的。
这个动作由正常人起来十分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