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摇摆起秋雨如霜,疏密还稀,坠落半月光景。
恍有一阵秋风,刮得一座院残粉满地,廊叠榭,永不缺颜,开着各秋、金茶、牵、合、木芙蓉,低错落,参差有致,飞迷雨,淅淅沥沥似坠落人世的一场锦绣繁华。
岔上,纷呈行过桃李芬芳的少女们,手上提着繁类盒,鸟笼的、八角的、象牙的,摸一摸盒,幸而尚且温,再各自奔忙。“扑啦”几声,廊的几面黄绸伞随凋敝。搁伞的功夫,一人不住怨天,“这都一茬接一茬的连了大半月的雨了,老天就跟被谁漏了似的!”
“先一个夏天成那个样,一季也没过两场雨,合该是憋到秋天来了。”
“且先别抱怨,这么久的雨,没冬呢也跟了冬似的冷,今年冬天还不知怎么个冷法呢,那时才有你抱怨的。”
各人跺跺绣鞋上的泥,细细回望一万里缥缈的雨帘,带着满腹牢撅了嘴提着盒踅门。
将饭摆好,侍双踱步到榻前,瞧见象鼻耳的炭盆上,明珠正与针线战,霜白绢上的“平安”二字绣得东倒西歪,倒像是爬过了几条金虫。侍双障袂一笑,灰扑扑的天中就开一朵金线莲,缀了满室的暗。
她哈腰低语,嗓音半月的,“快用饭吧,天气冷可经不住搁。”
明珠鬓上的金茶一仰起,即见侍双憋不住的笑意,登时两个肩一耷,一缕气,“你是不是笑我绣得不好?我也晓得我绣得不好啊,就是学不会嘛,明明瞅着那地方的针,线一拉来,又是这副鬼样!”
案侧伫立一个一尺的鎏金莲台镂空铜炉,里已换上瑞金脑,散着恬静怡然的香气。窗外微雨,蕴凉生寒。“啪啪”坠,像细密的鼓与编钟,击打天地之悠悠,人世之永恒。哒哒就趴在廊沿上,厚重的倒是不惧冷,听见有人说话儿,就将一只耳朵竖起,很快又耷拉去,慵沉沉的永远睡不醒的模样。
一浄泚的祥宁萦绕在堂,使得侍双绽放一更加绚烂的笑颜,“学不会就不要学了呀,什么跟自个儿较劲?这家里,还没有人用这些来诟病。”
另一侧,青莲牵裙迤然落到饭桌上,回首见明珠亦捉裙过来,先替她盛一碗房玉羹,“还不是昨儿那周晚棠遣人送来个亲手打的玉穗,她见了,嘴上不说,心里不服,才又拈起针线来。你说的这话儿不错,她可不就是跟自己较劲儿呢?要我说,各人有各人的好,她周晚棠针线好、玉穗打得也好,怎么也不见爷呢?”
明珠俏吐一截粉,回首叫侧侍双侍婵二人,“你们也坐一吃吧,横竖宋知濯不回来,我和两个也吃不,大家坐在一吃也香些。”
如此,四女围坐,嬉笑言谈间远见明丰撑伞而来,手中也提着个盒,来便行礼,“正吃着呢,爷在天楼摆席请了几位即要征熙州的将军,要晚些回,叫先睡。天楼新了个晶粉儿的角,是新鲜大虾仁儿的馅儿,也是普通,只是这儿跟酥烙似的,爷叫带回来给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