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一洲皆起剑》：遇陆地蛟龙(4/10)

路上一个与两人刚刚肩而过的儒衫年轻人，停脚步，转微笑：“先生此论，我觉得对，却也不算最对。”

陈平安停脚步，转笑：“何解？”

隋景澄如临大敌，赶站到陈平安后。

那个年轻人微笑：“市井巷之中，也有大理，只要凡夫俗一生践行此理，那就是遇圣贤遇神仙遇真佛可不低的人。”

陈平安问：“若是一拳砸，鼻青脸，理还在不在？还有没有用？拳大理便大，不是最天经地义的理吗？”

年轻人笑：“理又不是只能当饭吃，也不只是拿来挡拳的。人间多苦难，自然是事实，可世间太平人，又何曾少了？为何那么多拳不大的人，依旧安居乐业？为何山上多追求绝对自由的修士，山世俗王朝，依旧大上安稳生活？”

陈平安笑问：“那拳大，理都不用讲，便有无数的弱者云随影从，又该如何解释？若是否认此理为理，难不成理永远只在少数者手中？”

年轻人摇摇：“那只是表象。先生明明心中有答案，为何偏偏有此疑惑？”

陈平安笑了笑。

年轻人说：“在齐景龙，山门祖师堂谱牒记载，则是刘景龙，涉及家世家事，就不与先生多解释了。”

隋景澄一雾。

因为她本没有听过“刘景龙”这个名字。

陈平安问：“那就边走边聊？”

刘景龙笑着跟上两人，一起继续沿江前行。

陈平安说：“表象一说，还望齐……刘先生为我解惑，哪怕我心中早有答案，也希望能够与刘先生的答案相互验证契合。”

刘景龙：“与其说拳即理，不如说是顺序之说的先后有别，拳大，只属于后者，前边还藏着一个关键真相。”

陈平安眯起，却没有开说话。

刘景龙继续正说：“真正大的是……规矩，规则。知这些，并且能够利用这些。皇帝是不是者？可为何天各皆有国祚崩断、山河覆灭的事？将相公卿，为何有人善终，有人不得善终？仙家府邸的谱牒仙师，世间豪阀弟、富贵公孙，是不是者？一旦你将一条脉络拉，就可以看一看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他们开宗立派的那个人，祠堂祖谱上的第一个人，是如何成就一番家业事业的。因为这些存在，都不是真正的大，只是因为规矩和大势而崛起，再以不合规矩而覆灭，如那昙一现，不得久，如修之人不得生。”

随后刘景龙将自己的见解，与两个初次相逢的外人，娓娓来。

第一，真正了解规矩，知规矩的大与复杂，越多越好，以及条条框框之……疏漏。

第二，遵守规矩，或者说依附规矩。例如愚忠臣，蠢蠢动的藩镇割据武将。

第三，自己制定规矩，当然也可以破坏规矩。

第四，维护规矩。贩夫走卒，帝王将相，山泽野修，谱牒仙师，鬼魅怪，莫能例外。

在这期间，真正大的规矩，会庇护无数的弱者。当然，这个规矩很复杂，是山上山、庙堂江湖、市井乡野一起打造而成的。

故而帝王要以“能载舟亦能覆舟”来自省，山上修之人要害怕那个万一，篡位武夫要担心得位不正，江湖人要孜孜不倦追求名望碑，商贾要去追求一块金字招牌。所以元婴境修士要合，仙人境修士要求真，飞升境修士要让天地大默许，要让三教圣人由衷觉得不与他们的三教大相冲突，而为他们让一条继续登的路来。

隋景澄听得迷糊，不敢随便开说话，攥了行山杖，手心满是汗。

她只是偷偷瞥了边青衫斗笠的陈平安，见他依旧神自若。

陈平安问：“关于三教宗旨，刘先生可有所悟？”

刘景龙说：“有一些，还很浅陋。佛家无所执，追求人人手中无屠刀。为何会有小乘大乘之分？就在于世不太好，自度远远不够，必须度人。门求清净，若是世间人人能够清净，无无求，自然千秋万代，皆是人人无忧虑的太平盛世，可惜祖法太，好是真的好，但是当民智虽开化却又未全时，聪明人行明事越来越多，法就空了。佛家浩瀚无边，几可覆盖苦海，可惜传法僧人却未必得其正法，佛家中无外人，哪怕犬升天，又能带走多少？唯有儒家，最是艰难，书上理错，虽说大上如那大树凉荫，可以供人乘凉，可若真要抬望去，好似打架，很容易让人如坠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