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就守在韩国,不再回来!”
这对君臣在朝堂上面对面地这般杠,在秦里尚属首次。
所有朝臣渐渐听明白了,无不为张仪一把汗。嬴华、嬴疾、司错、车卫秦,多数朝臣都是晓得张仪的,也都是一步一步跟从张仪走过来的。
武王显然未曾料到张仪会向他发难,且如此刚,让他在众臣面前毫无回旋余地。
“说得好!”武王冷笑一声,指向他,一字一顿,“你,为秦臣,包藏二心,咆哮朝堂,蔑视本王,”转向御史车卫君,“依据秦法,该当何罪?”
车卫君冷不丁遭此一问,一时懵了,不知所措。
“臣代奏。”张仪缓缓接,“依据秦法,单是蔑视君王一罪,当诛九族!”
“张仪,这可是你说的!”武王气极,“来人,拿逆贼,诛其九族!”
立时来两个卫士,将张仪拿住。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短短几句之争,横行天的堂堂相国就成为受诛九族的二心逆贼,这是连行走于江湖的小说家们也不敢相信的故事。
“哈哈哈哈——”张仪再一串笑。
“押逆贼,打死牢,诛其九族!”武王指向他,嘴哆嗦。
几名卫士押走一路笑不绝的张仪。
“散朝!”武王从牙里挤二字,忽地起,拂袖离场。
在场众臣谁也没动,如同历经一场旷世劫难。
最先起立的是嬴华,扯一嬴疾,起去了。之后是司错,甘茂,再后是所有朝臣。
嬴华走到殿外,压低声音:“疾哥,哪能办呢?”
“回家吧。”嬴疾摊开两手。
嬴华没有回家,而是追在嬴疾之后,来到嬴疾府中。
嬴华晓得,王室公中,惟嬴疾智谋最多。
得府来,二人相对而坐,没有人声。如此坐有不到半个时辰,院里一阵响动,紫云旋风般卷,号天号地起来。
嬴华由她哭一会儿,起,扶起她。
“疾哥,”紫云止住哭,血红的睛盯住嬴疾,“你说话呀!”
嬴疾两手一摊:“让疾哥说什么呢?”
“好!”紫云一转,朝外就冲。
嬴华疾手快,一把拖住她。
紫云再哭。
“云妹,”嬴疾看向她,歪起,“你哭什么呢?”
“你妹夫呀,那个愣要杀他呀!”
“他能杀吗?”嬴疾反问。
这一反问,倒是嬴华与紫云尽皆怔了。
“儿是气昏了,信定罚!”嬴疾苦笑一声,“诛九族,他能族吗?依据秦法,九族之中,包括你我,也包括他呀。”
嬴华、紫云一想,是呀,排起辈分来,张仪是嬴的姑丈,若诛九族,他嬴近着呢。
“怪张仪一路狂笑!”嬴华也一声苦笑。
“再说,”嬴疾看向紫云,“云妹手中的那牌牌,搁在家中什么呢?”
“牌牌?什么牌牌?”紫云怔了。
“先公父奖赏予云妹的免死金牌呀!”嬴华比划一,“没有云妹,就没有河西之胜。没有河西之胜,就没有我大秦的今天。这张金牌,儿不能不认哪!”
“天哪,鬼晓得哪儿去了,我得回去寻寻!”紫云转跑去。
紫云翻箱倒柜,折腾大半天,总算从她的一个嫁妆箱里寻到那牌牌,飞也似的奔向嬴疾府宅,扯二人径去。
嬴答应放人,但给一个条件,就是张仪必须在两日之离开秦国。
这日后晌,张仪狱了。
是紫云接他来的。
一回到府里,紫云就吆喝众仆收拾什,自己也在忙个不停。
“夫人,你这些什么?”张仪淡定地看着她。
“大王让我们两日之离开秦地!”紫云回他一个笑,“要拿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大王的谕旨是怎么说的?”张仪盯住她。
“是……”紫云应,“是个谕,大意是,寡人可以不杀他,但他两日之必须离开秦地,甭让寡人再看到他!”
“听见了吗?”张仪两手一摊,“大王不想看到的是仪,不是你,也不是蔷儿!”
张仪看向女儿嬴蔷。
不知不觉的,嬴蔷已经成为大姑娘了,及笄在即。挑的个儿,漂亮的脸,顾盼动人的神,全上无不使她焕发青的光彩,无论从哪个角度,丝毫儿不亚于当年的紫云公主。
嬴蔷倚在门边,凝视他,中没有泪。
这个家,她看到太多,知太多,此时此刻,竟是哭不来了。
“蔷儿!”张仪向她张开双臂。
“阿大——”嬴蔷走过来,扑他的怀抱,语气郑重,“蔷儿跟从你去!”
张仪拥抱她一时,松开,抚摸她的秀发:“你不能去,你要留在咸,陪着你的娘亲,照顾你的娘亲!”
“为什么呀,阿大?”
“没有为什么,你是秦人!”
“可我姓张,是您让我姓张的!”嬴蔷急了。
“你是姓张,可你的骨里是秦人,你属于秦国!”张仪看向紫云,“譬如你娘亲,她的骨里永远是秦人,也永远属于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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