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觉新区。
这里当然还会有觉,还会有觉的大量生产和消费,只是似乎很难再有动。
当红儒商一批批从心狠手辣的“剥削者”形象转换为救世济民的“投资家”形象,当近代民族战争一次次从“国主义”的英雄故事转换为“抵抗文明”的愚顽笑料,意识形态霸权的新老变更轨迹已不难指认,而作者们的觉已很难说纯洁无瑕。意识形态当然不值得大惊小怪。文学并没有洁癖,各偏见从来不妨碍历史上众多作家写伟大或比较伟大的作品,也不妨碍作家们今后写伟大或比较伟大的作品。只是偏见一旦成为模式和霸权,意识形态才会成为一制和压迫,现实才会受到习惯曲解,人们的视觉、听觉、觉等方面的度受害才会危及艺术与人。在这里,以为觉永远是“个人化”的从而永远安全可靠的说法,至少是对这残害不加设防的轻浮自夸。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世界上从来没有纯属天然的觉。幼儿与成人的觉不可能是一回事,原始人与现代人的觉也不可能是一回事。石匠对布料没有觉而手对草原没有觉。把觉当作与生俱来的个人天赋或者丹田之气,不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自恋者神话。更重要的是,回归个人觉之也各各相异。当年庄是用“见素抱朴”、“少私寡”之法来求得“涤除玄览”之功,禅宗是用“六清静”、“无念无为”之法来通达“直契妙悟”之境。与此相反,很多自比庄禅的现代非理分,却把觉仅仅当作望到场的产,通常是兴采烈地奔赴声犬万丈红尘,用决不亏待自己的享乐主义,来寻求超越理的通灵法——这一多放任而少节制、多执迷而少超脱、多私而少公的社会实践,当然也会留觉,只是这些觉可能会多一些市井味和妈咪味,与众多文化石匠和文化手的觉相去甚远。那么,把这两者混为一谈,是觉崇拜者的无意疏忽,还是消费主义制设局诱导的大获成功?
凭借科学技术,很多文化商家甚至在预告觉工业化时代正在到来,似乎有了电网络、人工智能、克隆技术一类以后,人们的任何觉都可以在工作室里自由地虚拟、复制、传输以及启动运作,每一个人只要怀揣某消费卡,都可以成为无所不能的觉富翁。我并不怀疑技术神力,正像我相信石、铜、印刷、舟船、飞机、电视等等已大大改变我们的觉机能,已经有效介人的演。然而技术都是人的技术,虚拟觉仍然源于制作者的觉经验,因此只能是一第二级替代品;特别是这替代品供给被市场与利主导的时候,它势必逢迎主要购买力,大概很难对所有的心灵公平服务。至少到目前为止,“虚拟技术已经在飞机驾驶训练、商店购乃至个人境方面得到了运用,但设计专家们并没有考虑设计件模拟老鼠打的声音,再现麻雀飞过稻田的景象,或者让人们验握住一把沙的觉”(引自南帆《电时代的文学命运》文,一九九八年)。即便有那么一天,现代科技可以虚拟死囚家属向警察缴弹费的觉,可以虚拟穷孩抱着一块砖当洋娃娃的觉,可以虚拟抗恶者被受益民众卖的觉,可以虚拟脑里一片荒原以及故乡在血里动的觉……问题是:那时候还有多少人愿意选择这些觉?
如果人们不再愿意接这些觉,是因为这些事件已不再存在于现实,还是人们的官已被文化工业改造得冷血,已经对这些活的现实冷冷绝缘?
觉是一可以熄灭的东西,可以封存和沉睡的东西。从严格的意义上说,觉与理智时时刻刻相互缠绕,将其机械两分只意味着我们无法摆脱语言的糙。正因为如此,当觉与理的简单对立被虚构,当觉崇拜成为一并且开始鼓励思想懒惰,觉的蜕变就可能开始了。一个前门拒虎后门狼的过程,即思想僵化被觉残疾取代的过程,觉与特定意识形态恶互动的过程,就可能正在到来。在这况,文学如果还是一有意义的行为的话,面对这恶互动的危机,它是否需要再一次踏上起义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