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信息社会与文学(3/3)

“歌德诗”和“讽谏诗”终于完成了历史使命。继之而起的是唐宋以后大量描写征夫、思妇、游、寒士等题材的抒怀诗。到今天，活跃诗坛的大量诗歌更以其、趣、致的独特和多层次赢得读者。代表小说创作峰的已不再是思想功利较的史传小说和黑幕小说——这些日益被传记作品和新闻作品代替。当代小说中，越来越多的作者更注重人的微妙探究和复杂格分析。随手举手王安忆的《逝》为例，作者及笔人评议政治，评议人生，评议世间众相，仍然有不少“理”。主人公赵家媳妇那段关于生存意义的大段心独白，全是理论，类似形在《捕蛇者说》里本没有。但《捕蛇者说》表面上不太说理，实际上以理念为纲，推明确单一的主题；而《逝》表面上不避理，实际上以绪为纲，议论为传达绪服务。两者的本指归不同。《逝》的主题是什么？赵氏家族在运动中的家衰落值得同还是值得庆幸？赵家媳妇终于得到的“实惠神”是朴素还是平庸？……据说编辑当时对此都各执一说，说不清楚。说不清楚但又可可悟，从这一发，我们大概可以预测未来文学大致方位的又一个坐标——“悟”型。

重心态甚于象，重悟甚于思想，发展中的文学正在趋避短，弱化自己的某些特而同时化自己的某些特。这当然是大而言，不能概括有个别。这当然也是相对而言，既说“侧重”就不是说“唯一”——心态离不开象，悟离不开思想，矛盾的双方面总是互相依存互相渗透的。问题只是：它们在什么样的层次中行了什么样新的组合？在新的机制中，孰纲孰目？孰表孰里？

演变就是演变，并不意味着演变前后有什么级和低级之别。各个历史阶段的文学各有价值，但随着传媒技术的发展，文学是必然有所演变的。这演变过去就有。我们已经历了传文化、印刷文化、电文化三个历史阶段。每一次信息手段的丰富和发展，都带来一次文学裁门类的增加和分化。各门类间或有叉，有叠合，有杂品。理论与文学结合可以生文学宣传，包括活报剧、杂文、朗诵诗、哲理小说等等。新闻与文学结合可以产生非虚构文学，即报告文学、传记文学等等。

正由于门类越分越多，因此各门类就该有自己更确定的功能和更专擅的范围。不守本分，不务正业，不善于扬避短而去越俎代庖，往往是费力不讨好的。近来有不少电影导演已经认识到，真正好的小说是难于改成电影的，好的小说题材往往不是好的电影题材。其实在小说与戏剧、小说与新闻之间的问题何尝不是如此？以前有过一段小说戏剧化，现在又有些作者心于小说新闻化，靠匆忙采访抓素材，靠听途说找门，靠问题尖锐造影响，这样的小说既缺乏新闻的真实魅力，又无小说艺术魅力，其实不足为训。

七十二行，各有短，十八般武艺，各有利弊。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局限和用途，认识了这一切，就是大有作为的开始。两千多年前，一群土人在荒漠的黄河域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时，绝没有想到今后还会有词赋、小说、桐城派、浪漫主义和电视连续剧。今天，我们很难预测未来文学的面貌，但我们至少应该指：要让文学在“信息爆炸”中巩固和开拓阵地，找到文学的独特价值是十分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