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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性而上的迷失(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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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如俗话说的:你越把它当回事它就越是回事。所谓“性”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性算不上人的专利,是一种遍及生物界的现象,一种使禽兽草木生生不息的自然力。不,甚至不仅仅是一种生物现象,很可能也是一种物理现象,比如是电磁场中同性相排斥异性相吸引的常见景观,没有什么奇怪。谁会对好些哆哆嗦嗦乱窜的小铁屑赋予罪恶感或神圣感呢?谁会对它们痛心疾首或含泪欢呼呢?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一种类同于氨基丙苯的化学物质,其中包括新肾上腺素、多巴胺,尤其是苯乙胺,在情人的身体内燃烧,使他们两颊绯红,呼吸急促,眼睛发亮,生殖器官充血和勃动,面对自己的性对象晕头晕脑地呆笑。他们这些哆哆嗦嗦的小铁屑在上帝眼里一次次实现着自然的预谋。

问题当然没有如此简单。性的浪漫化也是一笔文化遗产,始于裤子及文明对性的禁忌,始于人们对私有财产、家庭体制、人力资源等务实性需求。性的浪漫化刚好是它被羞耻化和神秘化之后一种必然的精神酿制和幻化,放射出五彩十色的灵光,照亮了男人和女人的双眸。直到这个世纪的一九六八年,时间已经很晚了,传统规范才受到最猛烈动摇。美国好莱坞首次实行电影分级制度,x级的色情电影合法上映令正人君子们目瞪口呆。一个警察说,当时一个矮小的老太太如果想买一份《纽约时报》,就得爬过三排《操x》杂志才能拿到。

避孕术造成了性与生殖分离的可能,使苯乙胺呼啸着从生殖义务中突围而去,旋起一场场快乐的风暴。其实,突围一直在进行,通奸与婚姻伴生,淫乱与贞节影随,而下流话历来是各民族语言中生气勃勃的野生物,通常在人们最高兴或最痛苦的时候脱口而出,泄露出情感和思想中性的基因。即使在礼教最为苛刻和严格的民族,人们也可以从音乐、舞蹈、文学、服饰之类中辨出性的诱惑,而一个个名目各异的民间节庆,常在道德和法律的默许之下,让浪漫情调暖暖融融弥漫于月色火光之中,大多数都少不了自由男女之间性致盎然和性味无穷的交往和游戏,对歌,协舞,赠礼,追打笑闹,乃至幽会野合。这种节庆狂欢不拘礼法,作为礼法的休息日,是文明禁忌对苯乙胺的短暂性假释。

从某种特定意义上说,种种狂欢节是人类性亢奋的文化象征。民俗学家们直到现在也不难考察到那些狂欢节目中性的遗痕。

始于西方的性解放,不过是把隐秘在狂欢节里的人性密码,译解成了宣言、游行、比基尼、国家法律、色情杂志、教授的著作、换妻俱乐部等等,使之成为一种显学,堂而皇之进入了人类的理智层面。

它会使每一天都成为狂欢节么?


禁限是一种很有意味的东西。礼教从不禁限人们大汗淋漓地为公众干活和为政权牺牲,可见禁限之物总是人们私心向往之物——否则就没有必要禁限。再往下说,禁限的心理效应往往强化而不是削弱这种向往,使突破禁限的冒险变得更加刺激、更加稀罕、更加激动人心。设想要是人们以前从未设禁,性交可以像大街上握手一样随便,那也就索然无味,没有什么说头了。

因此,正是传统礼教的压抑,蓄聚了强大的纵欲势能,一旦社会管制稍有松懈,便洪流滚滚势不可挡地群“情”激荡举国变“色”。性文学也总是在性蒙昧灾区成为一个隐性的持久热点,成为很多正人君子一种病态的津津乐道和没完没了的打听癖、窥视癖。道德以前太把它当回事,它就真成一回事了。纵欲作为对禁欲的补偿和报复,常常成为社会开放初期一种心理高烧。高烧者为了获得义理上的安全感,会要说出一些深刻的话,让自己放心的话。他们中间的某些人,如果吃饱喝足又有太多闲暇,如果他们本就缺乏热情和能力关注世界上更多刺心的难题,那么性解放就是他们最高和最后的深刻,是他们文化态度中唯一的激情之源。他们几乎干不了别的什么。

这些人作为礼教的倒影,同样是一种文化。他们的夸大其词,可能使刚有的坦诚失鲜得太快,可能把真理弄得脏兮兮的让人掉头而去。他们用清教专制兑换享乐专制,轻率地把性解放描绘成最高的政治、最高的宗教、最高的艺术,就像以前的伪道学把性压抑说成最高的政治、最高的宗教、最高的艺术。他们解除了礼教强加于性的种种罪恶性意义之后,必须对性强加上种种神圣性意义,不由分说地要别人对他们的性交表示尊敬和高兴。他们指责那些没有步调一致来加入淫乱大赛的人是伪君子,是辫子军,是废物。这样做当然简单易行——“富贵生淫欲”这句民间大俗话一旦现代起来就成了精装本。

这些文学脱星或学术脱星,把上帝给人穿的裤子脱了下来,然后要求人们承认生殖器就是新任上帝,春宫画就是最流行的现代《圣经》。他们最痛恶圣徒但自己不能没有圣徒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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